「早起無聊去羅家，淑英錢欠缺，我去銀行替伊提，遇著少年家……。」

這首歌你有聽過嗎？這是一首叫〈論交際〉的廈門語歌曲，出現在1950年代的電影〈番婆弄〉中。

乍聽之下，這首歌從歌詞到電影都很陌生，但實際聽到歌曲後，我們就會覺得很熟悉了！

因為〈論交際〉這首歌，正是由臺灣人人都熟悉的歌曲〈望春風〉改編而來，為什麼會有這個版本的〈望春風〉？〈望春風〉又跟臺灣人有什麼關係？

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的「當我們望春風：臺灣流行音樂90年特展」，就是將各種不同版本的〈望春風〉匯聚在一起，讓見這首歌如何陪伴一代又一代的臺灣人。

「當我們望春風，所盼的、所望的，究竟是什麼呢？」

〈望春風〉其實是「音樂劇」？千金小姐的小心機

1933年的某一天，作詞人李臨秋在淡水河邊散步，這時，他看見一位少女垂著頭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
「難道是因為追求愛情，沒辦法如願以償嗎？」

他忍不住想像了一個少女追愛的故事，便誕生了〈望春風〉這首歌。

在日治時期，受到日本人帶來的日式西化影響，臺灣也開始演出「新歌劇」。

「新劇」是指不同於日本傳統的歌舞伎劇的戲劇，以西洋戲劇為主要演出形式，並在裡面融入了一些追求進步、改革的內容。

臺灣的知識分子因為到日本去留學，學習到了「新劇」的演出，又結合了歌唱、西洋音樂演奏，變成了「新歌劇」，〈望春風〉一開始便是這樣的「新歌劇」。

「新歌劇」，不只會以現場演出來表現，還會透過留聲機黑膠唱片發行。

最一開始的〈望春風〉，描述一名千金小姐，為了追求一為拉小提琴的文藝少年，假裝生了怪病，需要聽小提琴才能好，來接近文藝少年。

雖然兩人如願談到戀愛，但少女父親則提出條件，要求男生去找到工作才能娶自己的女兒，〈望春風〉中，歌裡描述少女在家裡，等待少年回來迎娶自己。

從愛情喜劇到虐心悲劇，〈望春風〉怎麼又變成了「愛國歌曲」？

〈望春風〉的新歌劇裡，有男女打情罵俏的橋段，女生的聰慧也讓人莞爾一笑，是個可愛的愛情喜劇。

然而五年後，在1938年版本的台語電影裡，〈望春風〉變成了一個悽苦悲劇。

〈望春風〉的台語電影，描述貧困的女主角到臺北成為了藝妲，覺得會耽誤事業成功的男朋友，最後臥軌自殺，在〈望春風〉的歌聲中死去。

〈望春風〉，望的不只是自由戀愛的祈禱，還有愛而不得的苦戀。

也因為〈望春風〉實在是太流行了，背後的淒美情感讓人印象深刻，在日本與中國戰爭時，日本特意將〈望春風〉，改成日語愛國歌曲〈大地在召喚〉，希望透過熟悉的曲調，號召臺灣人成為軍人、報效國家。

然而，〈望春風〉的故事還沒說完，二戰結束之後，臺灣受中華民國接管，成為中華民國的一份子。

到了1977年時，電影公司看上〈望春風〉的傳播性，過往被當成日本愛國歌曲的〈望春風〉，為了符合當時推廣的反攻大陸的「愛國風氣」，〈望春風〉的名字與歌曲再一次被借用，變成了以中華民國的對抗日本為背景的「抗日愛國電影」。

一個與愛情相關的歌曲，被兩個敵對政權互相擁戴、使用，成為一個個不同的愛國故事。

金曲到「禁」曲的〈望春風〉，唐老鴨也會唱？

在1977年時，有報導記者寫了一篇文章，誤植〈望春風〉的歌詞故事，是取材自中國古典文學《西廂記》，特別是「移牆花影動，疑是玉人來」，就像〈望春風〉裡的懷春少女一樣。

在這篇文章後，〈望春風〉與《西廂記》的連結越來越深刻，〈望春風〉從愛情的悲喜劇，變成了描述「閨怨」的古典歌曲，也不少華語的改詞融入了中國古典詩詞的意境。

即使這首歌如此膾炙人口，現在人人熟知的〈望春風〉，其實在1960年代的時候被當時的政府查禁過，只要那張唱片裡有這首歌，不是被畫上記號，就是直接被破壞。

然而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這首歌又悄無聲息地被解禁了，所以從1950年代到如今，一直有各種各式各樣、不同風貌的〈望春風〉出世。

像是文章最前面提到的〈論交際〉這首廈語歌，就是把〈望春風〉重新填詞，做為電影裡推動劇情的一環。鳳飛飛、文夏、鄧麗君、凌波、姚蘇蓉、陶喆……那些你聽過的歌手，他們都有唱過〈望春風〉。

有現在流行的R&B曲風版本的〈望春風〉，也曾經有AGOGO舞曲版本：「十七八歲我沒人愛，哎喲空把相思害」的〈望春風〉，聽起來非常有趣。

那你知道，連迪士尼的「唐老鴨」，也唱過〈望春風〉嗎？

1977年，家風唱片發行了一張「兒童歌謠」，主題是「狄斯耐樂園：唐老鴨遊臺灣」。

這張專輯，就是以美國迪士尼樂園的唐老鴨為角色，在臺灣遊玩的過程裡，穿插介紹臺灣的代表性歌曲。

當唐老鴨來到建成圓環時，除了一邊介紹這邊的特色，也可以聽到有趣的「唐老鴨聲音」唱〈望春風〉，並且一邊用台語喊者：「滷肉飯滷肉飯，滷肉飯是什麼？」

這張專輯用知名的美國角色，來到臺灣的特色景點，並向孩童介紹當地的代表歌曲，可以說是一場以〈望春風〉為名的早期的跨界「IP合作」。

從流行歌到「臺灣之歌」，歌聲中的美麗島事件

〈望春風〉這首歌，經歷了日治時期的「愛情新歌劇」、中日戰爭的「動員歌曲」，又被當成抗日電影的歌，最後變成了形形色色的流行歌曲。

而這一切到了1970、80年代時，〈望春風〉有了不同的命運。

1970年代後期，臺灣的本土意識漸漸興起，過往的威權統治也受到質疑，走上街頭的抗爭運動越來越多。

到了1979年時，更是爆發了「美麗島事件」，美麗島雜誌社的成員與當局出現衝突，而在這之前，台上正在歌唱〈望春風〉。

就是在這首歌的演唱途中，警方與民眾開始失控，登台演唱者也因為這件事而被捕。

美麗島事件中的〈望春風〉演唱者邱垂貞，他出獄後與幾位黨外運動者、歌手一起集結，做了一張名為《台灣的歌》的專輯，收錄各種臺灣的民謠歌曲。

這張《台灣的歌》的專輯，除了有各種臺灣人熟悉的民謠以外，裡面也穿插各種口白故事，強調了這些歌曲如何與臺灣人的記憶、腳踏的土地息息相關。

這首見證了美麗島事件的〈望春風〉，也當仁不讓的成為「臺灣的歌」，成為衝破戒嚴體制的自由之聲。

「望春風」，「望」的是什麼？

雖然臺灣人人都聽過〈望春風〉，卻時常不知道它與我們究竟有什麼關聯。

〈望春風〉曾經消失、改變好幾次，仍然陪在臺灣人身邊，它曾經是新潮的自由戀愛，也擔當衝破體制的枷鎖。

這聲聲的〈望春風〉，是屬於臺灣人的鄉愁。讓我們戴上耳機，一起進入線上展覽空間……。

『獨夜無伴守燈下　 清風對面吹　十七八未出嫁　見著少年家　果然標緻面肉白　 誰家人子弟　想要問伊驚歹勢　 心內彈琵琶　』

✨📌當我們望春風：臺灣流行音樂90年特展：https://vr.nmth.gov.tw/lookingforwardtospring/

✧線上展覽：https://www.virtualmuseum.world/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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